演員——鳳小岳。（圖片提供／鳳小岳）
鳳小岳，是台灣影視圈第一代被冠以「小鮮肉」之名的男星，也是最後一代在西門町街頭被星探挖掘的藝人。
18歲以MV男主角身分出道，19歲主演青春校園電影《九降風》嶄露頭角，之後陸續在台灣黑幫電影經典代表作《艋舺》、以野百合學運為經緯的愛情故事《女朋友。男朋友》、和渣男大集合的Netflix劇集《華燈初上》等影視作品中，塑造出一個又一個鮮活飽滿的角色，鳳小岳是演員、是戲劇男神，毋庸置疑。
鳳小岳也是音樂人，在電影《艋舺》創作了一首吉他配樂〈The Love Affair That Never Happened〉初次嶄露頭角。2023年，鳳小岳正式以樂壇新人之姿推出首張專輯《柒》， 讓他在36歲時，提名金曲新人獎，「沒有放棄音樂真是個正確決定！」
今年(2025)他更找來吉他手阿達與貝斯手雞屁一起，組成樂團「鳳小岳與壓克力柿子」，開始密集籌備新專輯。不少人好奇團名「鳳小岳與壓克力柿子」的由來，「去年為專輯跑宣傳時，在一家咖啡廳看到兩排精美到不真實的柿子，覺得它們透出一股莫名的生命力，突然深受感動，也意識到原來自己竟然這麼容易快樂。為了紀念這樣的心情，就取了這個團名。」鳳小岳笑得瞇起了眼睛。
「鳳小岳與壓克力柿子」演出現場，舞台中央的鳳小岳盡情釋放搖滾魂。（圖片提供／鳳小岳）
音樂是快樂，表演是探索
鳳小岳對藝術的喜愛，始於童年。
在小提琴街頭表演家爸爸 Nicholas Vaughan的帶領下，鳳小岳從小聽著碎南瓜樂團（The Smashing Pumpkins）、披頭四（The Beatles）的歌長大。14歲那年，爸爸在路上撿到了一把吉他，修好後送給鳳小岳，這件禮物就像一把鑰匙，幫這個家裡沒有電視機的少年，打開了通往音樂世界的大門，除了吃飯睡覺念書的時間之外，整個人幾乎都泡在音樂裡。
表演的啟蒙則來自於母親 ── 默劇團「上默劇」創辦人孫麗翠，鳳小岳從小跟在媽媽身邊跑遍各地巡演，也曾參與每年七月舉辦的法國亞維儂藝術節。幕前幕後的活兒他都做過，一開始談不上喜歡，「其實就是跟著做啦！假如當時家裡是賣襪子的，我可能也會去賣襪子。」聽鳳小岳自我調侃，不知道為什麼就聯想起他在《人生清理員》裡飾演的那個不拘小節、有點厭世、實則溫暖細心的特殊現場清理員。
鳳小岳在《人生清理員》的角色，表面大而化之，其實心中存著對世界的關心。（圖片提供／鳳小岳）
鳳小岳對戲劇始終存著敬畏，19歲第一次拍電影，讓他確定這就是自己要走的路，「我看過一句話：如果你沒辦法明確地把想法說出來，那代表你還不夠清楚自己在想什麼。」剛入行時，他只覺得拍電影是件非常隆重的事，很多人投入、很多準備，工程如此浩大，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看到成果；多年以後，《九降風》的阿彥長大了，因東西方文化交互牽引孕育出的自由與通透，讓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電影夢。
2020年，世界因疫情而陷入停頓，鳳小岳說服原本打算只在台北開設短期邁斯納（Meisner）技巧工作坊的荷蘭導演馬汀·霍勒吉（Martijn Hullegie），兩人一起成立了「台北邁斯納表演工作室」，引進完整的教學體系。邁斯納技巧是近代美國三大寫實表演體系之一，強調本能和有機的真實，教導演員拋棄過度思考，專注於當下，對美國乃至全球的影視和戲劇表演藝術影響深遠。「一個演員的準備是永不停歇的，隨時需要靈感去觸動自己。」
早已領略過表演迷人之處的鳳小岳，也在這個表演工作室裡扎扎實實地完成了兩年的課程。「學了之後才終於了解，以前老師說的『活在當下』到底是什麼意思，」就像是終於掌握了一個很難的瑜珈體位，身體懂了，才赫然發現原來就只是這樣而已。
邁斯納課程教會鳳小岳的，不只是如何演戲，更是如何真誠地「存在」。（圖片提供／鳳小岳）
讓殺不死你的成就你
作為演員，必須習慣波動與不確定，「我從小就常常被提醒，所有事情都會變，隨時隨地。所有事情都帶著過去，以及對未來的盼望。」鳳小岳說。
鳳小岳的人生像是一趟長途遊牧，在英國出生、四川唸小學，還到少林寺學過功夫，住過內壢的眷村，「我想，大部分人都嚮往流浪，但當它真的發生時，你才會發現——原來不能什麼都擁有。有些擁有，勢必伴隨著失去。」他輕聲道，每段時期都有屬於它的課題。
小時候的鳳小岳經常跟著父母四處漂泊，那些不曾久留的風景成為他創作裡的底色。（圖片提供／鳳小岳）
2021年，鳳小岳的妻子Jessie懷了第二胎，然而孩子的腎臟未能健全發育，最終只能選擇引產。他在Facebook上寫道：「沒有文字可以用來形容失去孩子的痛苦，但我知道你（孩子）不會希望我因此對生命失去希望。我會繼續努力做到這件事。」
鳳小岳也從這段經歷慢慢學會與痛苦共處，甚至轉化它，「這讓我理解，痛苦是不會把你殺死的。」他把悲傷譜進音符之中，最終誕生出《柒》這張專輯，「那時候的我不想等某個角色來容納我的情緒，我得讓它自然流動。音樂的治癒性非常高，對我來說就像是空氣與水，非常非常重要。」
家庭，也給了鳳小岳安穩與力量。那是一種責任，也是一種平靜。自由地探索世界後，總得有個可以回去的地方，「有了家庭，我才能撐過創作中的巨大波動，走得更踏實。」
唯有當下才是真實
「我兒子小木耳的個性跟我蠻像的。」鳳小岳說，他樂於帶著兒子體驗明星爸爸的生活，一起走第35屆金曲獎紅毯，還一起拍攝收錄在首張個人專輯《柒》中的台語歌曲〈風車〉的MV。
鳳小岳還記得拍攝當天是周間夜晚，小木耳首次拍攝卻從容自然、很接地氣，前往片場的路上，他最期待的竟然不是鏡頭，而是便當。拍攝途中，他與劇組工作人員一起坐在路邊的小箱子吃飯。當開拍的呼喚聲到來，他也隨著工作人員們俐落地放下便當，不慌不忙地回到表演的狀態。那份自在專注的神情，就像過去在舞台邊幫忙媽媽的鳳小岳，把藝術視作日常，認真且投入。
會希望小木耳也走上演藝之路嗎？鳳小岳沈思片刻，「我更希望他能健康地走過這個『人人渴望被看見』的時代。」在這個社群媒體定義存在的世代裡，表演者、創作者更容易感到內耗與挫敗，被聚光燈的渴望吞沒，一不小心便迷失方向，忘了如何平衡。
小木耳與鳳小岳一同拍攝〈風車〉MV，小木耳成了鳳小岳的小時候，兩人隔著一首歌，一起長大。（圖片提供／鳳小岳）
「這時候，你得學會呼吸。」鳳小岳說，這是他面對焦慮時的必殺技，「練習呼吸，允許自己呼吸，回到當下。如果能專注地完成一百次呼吸，焦慮會消失一大半。」演戲與唱歌亦是如此，當角色沒有呼吸，便等同於死亡；唱歌時若無呼吸，下一句便無從出口。
儘管創作之路終有迷茫的時刻，但對鳳小岳來說，有兩個原則始終清晰如初：繼續做，並堅持下去。「我覺得自己是個努力型的演員，撇除外界對我形象的投射，關鍵還是在於你願不願意給我機會。如果觀眾喜歡我的演出，那是因為我真的用盡全力去完成它。」
「Nothing is real／And nothing to get hung about」鳳小岳輕輕哼唱著披頭四〈 Strawberry Fields Forever〉的旋律，隨後緩緩說道：「歌詞裡的『Nothing is real』意思是，他人對你的看法從來都不是真實的，就連你對自己的認知，也會隨時間流動、悄然改變。」那些抓不住的情緒與意念，就這樣在他的創作裡留下線索。它們成了音符的震顫、成了角色的眼神，成了他對這個世界最私密的回應。一切都在流動，唯有此刻專注的呼吸，是真實存在的當下。
鳳小岳在台、瑞合製公路電影《陌路三兄弟》拍攝現場靜靜地養精蓄銳，等待下一個鏡頭到來。（圖片提供／鳳小岳）
撰文／麥恩 Mio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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